朱白玉又覺得自己這輩子很久很久沒有這么窩囊過了,他對著還在吃飯的聞潮生說道:“其實我沒你想的那么不靠譜?!薄斑@七個人杵這里,但凡咱這兒坐著的不是天人,估計都得栽。”聞潮生含糊道:“也不一定,平山王肯定不是天人?!敝彀子瘢骸八硭??!碧抑裣梢恢皇州p輕摁在了聞潮生的肩膀上,驚訝道:“你怎么還在吃,你這么餓?”聞潮生指著她:“我這么餓,你們都有責(zé)任。”高夫冷笑道:“如果不是幫大人辦事,你第一個死,沒機(jī)會講話?!甭劤鄙徽S后放下了碗筷:“你好邪惡,我只是貪吃一點,又沒惹你,你張嘴就要我第一個死。”高夫單手握住了腰間的一柄長刀,目光微移:“你運氣不錯,他應(yīng)該會死在你前面?!彼谥械摹杆棺匀恢傅木褪侵彀子??!按笕瞬蛔尦侵幸娧铣鋈?,記得分尸埋,別留下痕跡?!敝俅航淮?。朱白玉想最后掙扎一下,沉聲道:“一群卑鄙小人,平山王麾下的門客難道就只會使些這種下作手段?有種等我藥效過了,我一個打你們七個!”仲春果斷拒絕了他的提議:“那不行,等你藥效過了,我們七個都跑不過你?!备叻蛞恢皇肿е彀子竦牟鳖i,宛如提小雞一般,準(zhǔn)備將他拖走,聞潮生忽然開口道:“你們還真不能殺他,至少現(xiàn)在不行?!睅兹四抗馀蚕蛄寺劤鄙?,聽他繼續(xù)說道:“你們來抓我們,肯定是與寧國公的事有關(guān),那個從寧國公府中帶出來的方塊里開出的線索只有我與他知道,所以你們不能殺他。”高夫眉頭微微一皺:“留你一命不就行了。”聞潮生委婉地回道:“你把他殺了,我可能會忘記那個方塊里面開出的線索?!备叻蜻@回聽明白了,他冷笑:“如果你忘了,那你就會死。”聞潮生:“如果我死了,你們就沒法回去交差?!备叻蛉拥袅耸掷锿献У闹彀子?,朝著聞潮生走來,似乎想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些教訓(xùn),但被桃竹仙攔?。骸澳銊e虎了吧唧的,這小弟弟身板兒脆得緊……他不開口,我自有辦法,這幾年配了那么多奇毒,都不致命,卻可以讓人生不如死,正好拿潮生小弟弟試試。”高夫聞言,面帶同情地看向了聞潮生:“我收回之前的話,你的運氣很不好?!甭劤鄙聊鴽]說話,朱白玉也沒說話。仲春看了一眼沉默的聞潮生,忽然說道:“你想救他?”聞潮生誠實回答:“想,但不一定能救?!敝俅簩χ抑裣傻溃骸敖褚拱阉唤o你。”言罷,她轉(zhuǎn)身翩然而去,聲音在微冷的夜風(fēng)中回蕩著不休的寒意:“聞潮生,如果你能撐到明兒早上雞鳴之時還未開口,我留朱白玉一命到廣寒城?!蹦苷f出這樣的話,做出這樣的行為,代表著她打心底里沒將聞潮生當(dāng)作對手,甚至沒將聞潮生當(dāng)作是自己的敵人。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,便是——她眼中的聞潮生實在太過弱小,不配。二人被秘密帶離了此地,小筑內(nèi)的其他人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朱、聞二人失蹤,更沒有發(fā)覺有人潛入過。這里并非銅墻鐵壁,進(jìn)來的那七人更不是江湖宵小。于是在這里己經(jīng)沉默了許久的小筑,今日迎來了他最為燦爛,也最為危險的一夜——有七名它根本容不下的大人物來到了這里,并從中帶走了它的主人?!巴忸^下雨了嗎?”一處黑暗的房間內(nèi),聞潮生渾身裹著被子,瑟瑟發(fā)抖。被帶到這里來之后,他與朱白玉分開了,桃竹仙給他吃了一粒黑色的伸腿瞪眼丸,走之前,聞潮生想起了自己前世看過的「濟(jì)公」,心里驟然起了陰影,問她說這不會是從你身上搓下來的吧?桃竹仙那張笑臉立刻黑得嚇人。她先問了聞潮生一句「在你眼里,我有這么臟?」,接著還沒等聞潮生回答她,她又冷笑著對聞潮生道:“到了后半夜,你會寧可這是從我身上搓下來的泥?!彼脑拺?yīng)驗了。一個時辰之前,聞潮生周身如烈火炙烤,皮膚痛得似乎要被燒成焦炭,那種疼痛他兩世皆未經(jīng)歷,但聞潮生不想叫出聲,他告訴自己,這些痛跟生活的痛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。過了半個時辰,他修改了自己淺薄的想法。他真心實意地覺得,還是生活的痛要更好一些。火燒之后,又是刺骨。與體表那難以言喻的劇痛相比,這種刺骨的陰寒引起的肌肉痙攣雖非疼痛,但那種講不出口的難受卻同樣可怕,聞潮生覺得自己好似置身冰窟之中,滿面豆大的汗珠,他知道自己只要開口,朱白玉就會死,不過他也不必再受這樣的折磨。聞潮生不是什么受虐變態(tài)狂,誠然他的忍耐要強(qiáng)過尋常人許多,但只要是人,耐受性就有一個極限。他的眼前出現(xiàn)了幻覺,耳邊兒總能聽到那雨滴聲,忽遠(yuǎn)忽近,聞潮生一首在內(nèi)心暗示自己,反正又不會死,難受與爽皆是感覺,為何不能一視同仁?門口始終站著一個黑影,聞潮生覺得那是桃竹仙,但隨著那人進(jìn)來之后,聞潮生才勉強(qiáng)從眼前的重影里看見,是一名瘦削的老頭?!跋掠炅??”聞潮生還是這句話。老頭關(guān)上了房門,坐在一旁,看著聞潮生道:“能聽清楚我說的話么?”聞潮生裹在被子里,頭暈?zāi)垦?,他索性將眼睛閉上,用干澀的喉嚨吐出了沙啞疲倦的聲音:“能聽見。”“你又是誰,來做什么?”老頭道:“平山王很信任你,這一次出來尋你們的人,幾乎是他手中門客最頂尖的一批了……當(dāng)然,我不算?!甭劤鄙D難地咀嚼著他口中的那個「信任」?!斑@種信任……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?!薄暗鹊?,我沒見過他,他知道我?”鳥翁看了他一眼,沒有回答聞潮生,只是問道:“還能看清楚東西嗎?”“能。”“記性如何?”“還不錯。”鳥翁徐徐起身,來到了聞潮生面前,從袖中拿出了一張字條,攤開給了聞潮生看:“把上面的內(nèi)容背下來?!甭劤鄙D難地睜開眼,看字全是重影?!斑@什么,你拿近些。”鳥翁將字條給了聞潮生,而后又從身上摸出了一個竹筒,仰頭喝了一口里面的清水,沉默片刻,他將竹筒遞給了聞潮生:“喝一口,會好點?!甭劤鄙澏兜氖纸舆^竹筒,仰頭首接給他喝了個精光,而后才還給鳥翁。冰涼的水入腹,的確好了許多,眼前的重影癥狀得到了緩解。他沒去管鳥翁來找他的動機(jī),只是低頭看著那張字條?!盀槭裁唇o我看這個?”聞潮生只花費了很少的時間便將字條上的內(nèi)容牢牢記住,鳥翁從他手里拿過了字條,用房間里的燭火點燃,而后親眼目睹著它化為了灰燼。“平山王讓我轉(zhuǎn)告你一句,這一次你最好全力以赴,有什么本事全部拿出來……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?!兵B翁說完這句話,便推開了房門,消失在了夜幕中。PS:晚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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